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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幽梦影》是一种独立于经史诗文之外的文体，其内容丰富，文笔优雅洒脱，若行云流水。书中涉及花鸟草木、湖光山色，看似信手拈来，实则以简洁的格言语录形式，表现传统中国文人的哲思和审美趣味。本书体例上按原文、评语、注释、译文顺序排列，力求详尽、准确、完备。"以风流为道学，寓教化于诙谐"，优雅随性，清新不凡，读之令人齿颊留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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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三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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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潮（1650—？），字山来，号心斋，别署心斋居士，安徽歙县人。清代文学家、小说家，刻书家，官至翰林院孔目。著作有《心斋聊复集》、《花影词》、《笔歌》、《幽梦影》等，编辑评定《昭代丛书》、《檀几丛书》、《虞初新志》。《幽梦影》约在三十岁动笔，前后历十五年，方才完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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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文】

无善无恶是圣人。如帝力何有于我①；杀之而不怨，利之而不庸②；以直报怨，以德报德③；一介不与，一介不取④之类。善多恶少是贤者。如颜子不贰过⑤，有不善未尝不知；子路人告有过则喜⑥之类。善少恶多是庸人。有恶无善是小人。其偶为善处，亦必有所为。有善无恶是仙佛。其所谓善，亦非吾儒之所谓善也。

【原评】

黄九烟曰：今人一介不与者甚多，普天之下，皆半边圣人也。利之不庸者，亦复不少。

江含徵曰：先恶后善，是回头人；先善后恶，是两截人。

殷日戒曰：貌善而心恶者，是奸人，亦当分别。

冒青若曰：昔人云：“善可为而不可为。”唐解元⑦诗云：“善亦懒为何况恶。”当于有无多少中更进一层。

【注释】

①帝力何有于我：皇帝又能把我怎么样呢？见古歌《击壤歌》：“吾日出而作，日入而息，凿井而饮，耕田而食，帝力何有于我哉？”

②“杀之”两句：语见《孟子•尽心上》。庸：酬谢。

③“以直”两句：语见《论语•宪问》：“或曰：‘以德报怨，何如？’子曰：‘何以报德？以直报怨，以德报德。’”

④一介不与，一介不取：语见《孟子•万章上》，意思是一点好处不给别人，也不要别人的一点好处。

⑤颜子不贰过：语见《论语•雍也》，意思是不犯同样的错误。

⑥子路人告有过则喜：语见《孟子•公孙丑上》，即闻过则喜之意。

⑦唐解元：即明代文学家、画家唐寅，字伯虎。

【译文】

圣人既没有善行也没有恶心。例如，帝王的权力对我有什么影响呢？用王道治理国家，被杀也不会对谁产生怨恨，获得利益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功德；以公道的态度对待自己怨恨的人，把恩惠施与对自己有恩的人；如果不符合道义，一点好处不给别人，也不要别人的一点好处。善的行为多而恶的行为少，就是贤人。例如，颜回不会再犯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，对自己的过错时刻牢记于心；子路要是听到别人指出他的过错，不但不生气反而非常高兴。善的行为少而恶的行为多，就是庸人。只有恶的行为而没有善的行为，就是小人。这样的小人，即便偶尔做点好事，也是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。只有善的行为，没有恶的行为，就是神仙和佛了。他们的善行，并非我们儒家学说所主张的善行。

【原评译文】

黄九烟说：如今很多人不会随便把东西给他人，整个天下一半都是圣人。如今获利的人，很多不会去报答别人。

江含徵说：先做恶事后做善事，这样的人是浪子回头改过自新的人；先做善事后做恶事，这样的人是前后不一的人。

殷日戒说：外表看着善良而内心充满邪恶，这样的人是奸诈之人，当然并非一概而论。

冒青若说：古人说：“善的行为可以去做也可以不去做。”唐寅曾在诗里说：“善的行为都懒得做，更何况是恶的行为。”这句话应该比文中对善恶的诠释更深了一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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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推荐

★清代文人张潮所写的随笔小品文集《幽梦影》，美到令人心醉的生活感悟，字里行间传递出人生智慧。

★《幽梦影》以小品文的形式，也就是我们现代人习惯的微博形式发文，被世人称为“以风流为道学，寓教化于诙谐”。

★《幽梦影》作者张潮以一颗清澈的心，一双善感的眼，俯仰山川万物，细察毫微，寻觅自然之美。读之，能把时间过慢，把生活过美。

★《幽梦影》其书每篇寥寥数十字却透露出了古文人的风骨思想，让我们隐隐能够窥见他颇为有趣的灵魂。

★《幽梦影》随笔形式的别有一番风味，一行一句，片玉碎金。全文共219则，多为格言妙论。

书摘插图

第六则

【原文】

花不可以无蝶，山不可以无泉，石不可以无苔，水不可以无藻，乔木不可以无藤萝，人不可以无癖①。

【原评】

黄石闾②曰：“事到可传皆具癖”，正谓此耳。

孙松坪曰：和长舆③却未许借口。

【注释】

①癖：癖好、嗜好。

②黄石闾：即黄泰来。

③和长舆：和峤（？—292），字长舆，西晋人，惠帝时，官太子少傅。吝啬爱钱，杜预称其有“钱癖”。

【译文】

鲜花必须要有蝴蝶做伴，青山必须要有泉水穿流其中，石头上必须要有青苔点缀，水上必须要有水藻漂浮，高大的树木必须要有藤萝依附，人必须要有自己的癖好。

【原评译文】

黄石闾说：“某种嗜好达到一定程度就成为一种癖好”，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。

孙松坪说：和峤却不能拿癖好为借口，来掩饰他吝啬的本性。

第七则

【原文】

春听鸟声，夏听蝉声，秋听虫声，冬听雪声。白昼听棋声，月下听箫声，山中听松声，水际听欸乃声①，方不虚生此耳。若恶少斥辱，悍妻诟谇②，真不若耳聋也。

【原评】

黄仙裳③曰：此诸种声颇易得，在人能领略耳。

朱菊山④曰：山老所居，乃城市山林，故其言如此。若我辈日在广陵城市中，求一鸟声，不啻如凤凰之鸣，顾可易言耶！

释中洲曰：昔文殊选二十五位圆通⑤，以普门耳根⑥为。今心斋居士耳根不减普门。吾他日选圆通，自当以心斋为矣。

张竹坡曰：久客者，欲听儿辈读书声，了不可得。

张迂庵曰：可见对恶少，悍妻，尚不若日与禽虫周旋也。又曰：读此，方知先生耳聋之妙。

【注释】

①欸乃声：渔歌声。

②诟谇：一边骂人一边吐口水，以示侮辱。

③黄仙裳：黄云（1621—1702年），字仙裳，号旧樵，著有《悠然堂集》《桐引楼诗》等。

④朱菊山：朱慎（生卒年不详），字其恭，号浮园、菊山，清代诗人，著有《浮园诗集》。

⑤圆通：佛教语。圆满周遍，融通无碍之义。

⑥普门耳根：佛教语。指根据《普门品》修行“耳根圆通”法门。

【译文】

春天听鸟儿的鸣叫，夏天听知了的歌唱，秋天听虫子叽叽的叫声，冬天听雪花飘落的声音。白天听下棋时落子的声音，明月当空时听悠远的箫声，身处在大山之中听松林风啸的声音，处于水边听渔歌的声音，这双耳朵才算没白长。如果听到的是无赖少年的辱骂呵斥声，刁蛮女人的恶言叫骂声，那么有耳朵还不如没耳朵的好。

【原评译文】

黄仙裳说：这几种声音很平常很容易听到，关键在于人能否领略其中奥妙。

朱菊山说：张潮先生居住在城市中少有的山林里，因此他才这样说。如果要是像我们这些人整天生活在扬州城中的繁华地带，偶尔听到鸟的叫声，就如同听到凤凰鸣叫一样，就不会在说出容易听到鸟叫的话了。

释中洲说：当年文殊菩萨评选二十五圆通时，把观世音菩萨的耳根排在位。今天张潮先生的耳根不啻观世音的耳根，我将来要是能评选圆通的话，就会把张潮先生的耳根列为位。

张竹坡说：长期居住在异乡的人，想听一听孩子们的琅琅读书声，这样简单的愿望终也无法实现。

张迂庵说：如果整天面对无赖少年、凶悍的妻子，还不如整天与禽鸟、虫类为伴。又说：读了这篇警言妙语，才知道先生所说的耳聋的绝妙之处。

第八则

【原文】

上元须酌豪友①，端午须酌丽友②，七夕须酌韵友③，中秋须酌淡友④，重九须酌逸友⑤。

【原评】

朱菊山曰：我于诸友中，当何所属耶？

王武徵⑥曰：君当在豪与韵之间耳。

王名友曰：维扬⑦丽友多，豪友少，韵友更少。至于淡友、逸友，则削迹矣。

张竹坡⑧曰：诸友易得，发心酌之者为难能耳。

顾天石⑨曰：除夕须酌不得意之友。

徐砚谷曰：惟我则无时不可酌耳。

尤谨庸⑩曰：上元酌灯，端午酌彩丝，七夕酌双星，中秋酌月，重九酌菊，则吾友俱备矣。

【注释】

①豪友：豪放不羁的朋友。

②丽友：端庄秀丽的朋友。

③韵友：擅长诗文辞赋、儒雅的朋友。

④淡友：恬淡平和的朋友。

⑤逸友：超凡脱俗的朋友。

⑥王武徵：王方岐（生卒年不详），字武徵，清代文学家，著有《蒙斋文集》《蒙斋诗集》等。

⑦维扬：扬州。

⑧张竹坡：张道深（1670—1698年），字竹坡。徐州人，祖籍浙江绍兴，明代中叶迁居徐州。有诗集《十一草》。

⑨顾天石：顾彩（1650—1718年），字天石，清代戏曲家，著有诗文集《往深斋集》《鹤边词》等。

⑩尤谨庸：尤珍（1647—1721年），字慧珠、谨庸，著有《沧湄札记》《沧湄诗钞》等。

【译文】

上元节要与豪爽的朋友一起共饮，端午节要与秀丽的朋友一起共饮，七夕节要与风雅的朋友一起共饮，中秋节要与善于清谈的朋友一起共饮，重阳节要与隐逸的朋友一起共饮。

【原评译文】

朱菊山说：我在这些朋友中，应该属于哪一种？

王武徵说：您应该在豪放与风雅之间。

王名友说：扬州秀丽的朋友多，豪放的朋友少，有韵致的朋友更少，至于擅长清谈的朋友、隐逸的朋友，更是迹象全无。

张竹坡说：这几种朋友都容易找得到，真心共饮则很难做到。

顾天石说：除夕应该与不得意的朋友一起共饮。

徐砚谷说：只有我不能一同饮酒。

尤谨庸说：上元节与花灯共饮，端午节与彩丝共饮，七夕节与牛郎织女星共饮，中秋节与月亮共饮，重阳节与菊花共饮，那么我的各种朋友就都有了。

媒体评论

★才子之书，亦大思想家之书也。——章衣萍 

★中国古代类似的著作很多，但都不如这本书而已。——林语堂

★既是那样的旧，又是那样的新。——周作人

前言

近代国学大师王国维说过：“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。”纵观中国文学发展史，楚有骚、汉有赋、六代有骈文、唐有诗、宋有词、元有曲，明清之际兴盛小说和小品文。

明清时期出现一大批优秀的小品文，这些小品文语言简洁，内容丰富，通常以语录、格言、警句的方式，对人、事物或生活情趣进行描述。比较著名的有《娑罗馆清言》《小窗幽记》《菜根谭》等。其中，张潮所著的《幽梦影》就是代表作品之一。

张潮（1650—约1709年），字山来，号心斋居士，歙县（今安徽省黄山市歙县）人。他学识广博，多才多艺，儒、道、佛、诗词文章、琴棋书画、花鸟虫鱼等无所不通。一生著述颇丰，主要作品有《心斋诗钞》《心斋聊复集》《酒律》《花影词》《补花底拾遗》《幽梦影》等。

《幽梦影》并非一气呵成，而是作者把在生活中的所看所想所思记录下来，相继交给友人传阅点评，后集结而成。张潮在给孔尚任的信中曾说道：“拙著《幽梦影》，今年亦欲付梓……今一面付梓，留木以待，补评尚可增入耳。”（《尺牍偶存》）根据这封信的写作时间，基本可以推测这本书的次印刷时间大约应该在清康熙三十六年（1697年）。书中共收录219则格言、箴言、哲言、韵语、警句等，570余则点评。张潮取幽人梦境、似幻如影之意，表达对人生、自然的感受，起到破人梦境、发人惊醒的作用，所以为《幽梦影》。

该书内容丰富，有对文人骚客读书交友、谈禅论道的体味，也有对山光水色、花鸟虫鱼、风云雨露、俊林秀木的赞美；有对官场科第、人情世故的讥讽，也有对儒、释、道的领悟和堪破。看似信笔拈来，却是句句锦绣、字字珠玑，反映了作者对人生深刻的感悟，包含着丰富的哲理，闪烁着智慧的火花，使人读来心旷神怡，陶醉飘逸。在语言艺术方面，作者敢于联想、想象，将自然界中的生物赋予灵性表现在作品中，同时还运用比喻、对句、排比等多种方法，使语言充满节奏美、匀称美、声韵美，在审美角度上更胜一筹。

林语堂认为张潮极能体现中国传统文人的人格特质，因此“数十年间孜孜不倦地推介《幽梦影》这部书”，让西方世界见识中国文化。两人处于不同的时空，却同样具有“纯粹的生活”——那是明清文人重视的“性灵”，一种清洁、透明而单纯的性情质地。

《幽梦影》的特点之一，在于反映了中国文人享受大自然的审美情趣。例如“花不可以无蝶，山不可以无泉，石不可以无苔，水不可以无藻，乔木不可以无藤萝，人不可以无癖”，又如“梅边之石宜古，松下之石宜拙，竹傍之石宜瘦，盆内之石宜巧”，再如“玩月之法，皎洁则宜仰观，朦胧则宜俯视”等。只有衣食无虞、能够充分享受生活自由的人，方可如此挥洒审美的个性，方能产生这样高雅的情趣。所以《幽梦影》中的内容，尤其可以引起现代人们的阅读兴趣。

《幽梦影》的另一个特点，在于书中有不少关于人生的警句。例如，谈读书与人生阅历的关系：“少年读书，如隙中窥月；中年读书，如庭中望月；老年读书，如台上玩月。皆以阅历之浅深，为所得之浅深耳”，又如，“善读书者，无之而非书：山水亦书也，棋酒亦书也，花月亦书也；善游山水者，无之而非山水：书史亦山水也，诗酒亦山水也，花月亦山水也”这些话是何等精辟。

阅读此书，能够给读者带来一些小情趣、小快乐，让生活变得有滋有味起来，而其中的警句、格言、语录等，又能在潜移默化中提升你的思想境界和人生格局。阅读此书后，愿您的人生能有所改变，愿您的生活能更加多彩！